“汇率操纵国”背后的博弈
发布时间：2019-09-25 12:49:43 来源于：CBF聚焦网
摘要：北京时间8月6日，随着美国兑人民币汇率“破7”，美国突然宣布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这是25年来的首次。
北京时间8月6日，随着美国兑人民币汇率“破7”，美国突然宣布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这是25年来的首次。尽管认定中国为“汇率操纵国”是美国政府近20年来一直在考虑的事情，然而为何此时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其背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又会对当前中美局势及世界经济产生怎样影响？
《华盛顿邮报》此前披露说，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的决定是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任第一天就做出的承诺，过去被美国财长姆努钦和包括科恩在内的前白宫幕僚阻止，但得到白宫贸易顾问纳瓦罗的支持。一名白宫高级顾问透露，特朗普现在认为惩罚中国将逼迫中国进行谈判，但一些助手担心强硬立场引发中方反弹。这名顾问说，助手们给特朗普拿来图表，试图说服他有关北京操纵汇率的指控不是真的，但没有成功。
∧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的决定是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任第一天就做出的承诺
此前，中国在1992年5月、1992年12月、1993年5月、1993年11月、1994年7月共5次被美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名单。在此期间，人民币汇率管理体制改革逐步深入。在此过程中，人民币兑美元持续贬值，从1992年5月的5.48附近一路贬至1994年1季度的8.70左右，其中1994年首个交易日单日贬值幅度就高达33%，直到1994年2季度，人民币对美元才开始升值，但1994年全年人民币对美元贬值了32%。1994年12月，美国将人民币移出了“汇率操纵国”名单。
“例行公事”
据悉，对全球主要国家进行汇率评估是美国的“例行公事”。美国财政部每半年提供一次报告，评估主要贸易伙伴是否为了获得不公平竞争优势而操纵本国货币。其对汇率操纵国的认定是基于美国两部法案：一部是1988年《贸易和竞争法案》，另一部是2015年《贸易便利和贸易执行法案》。两部法案对“汇率操纵国”的标准不同，相比之下，前者更为宽松，而后者更为量化。
2015年的《贸易便利和贸易执行法案》判定是否操纵汇率有三个标准：与美国贸易顺差超过200亿美元；该国经常账户顺差占GDP比重至少为2%；该国反复购汇干预在过去十二个月中至少维持一半时间，同时净购汇总量至少占GDP的2%，如果满足以上三条标准就会被列为“汇率操纵国”。
美国在2017年、2018年和2019年5月的5份汇率报告中，均未将中国纳入，而2018年10月美国甚至企图修改认定标准，以使中国符合标准。具体而言，2017年、2018年、2019年5月美国在汇率评估报告中均采用的是1988年《贸易和竞争法案》的宽泛标准，而非2015年的量化标准。前后评估标准的任意改变，可见美国政府的随意性和非合理性。
一般而言，国际经常账户占GDP比重通用的标准警戒线是4%，中国经常项目顺差占GDP比重由2005年的突破4%国际标准线达到5.9%，并在2007年升至10%之后,主动实施“贸易平衡战略”。目前经常项目余额已降至0.4%，不仅大幅低于国际标准，也未超过美国设定2%的限制。
在外汇市场方面，被称作“新兴市场之锚”的人民币在2005年汇改后，一直坚持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国际清算银行数据显示，2005年至2019年6月，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38%，实际有效汇率升值47%，为全球范围内升值幅度最高的货币之一。
姆努钦在当地时间8月5日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的声明中认为，“最近数日，中国采取了推动货币贬值的具体措施”。姆努钦断言，“中国的目的是在国际贸易中获得不公平的竞争优势”，认为此举违反二十国集团峰会（G20峰会）参加国作出的“克制竞争性货币贬值”的承诺。美国今后计划“敦促中国提高汇率等的透明性”，表示将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一起加以应对。
对此，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易纲8月5日在央行官方网站发表的声明中表示：“近期，国际经济形势和贸易摩擦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市场预期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受此影响，8月以来许多货币对美元出现了贬值，人民币汇率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这个波动是市场驱动和决定的。”
易纲还表示：“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会恪守历次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关于汇率问题的承诺精神，坚持市场决定的汇率制度，不搞竞争性贬值，不将汇率用于竞争性目的，也不会将汇率作为工具来应对贸易争端等外部扰动。”
中国人民银行相关负责人表示：“尽管近期人民币对美元有所贬值，但从历史上看，人民币总体是升值的。过去20年国际清算银行计算的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和实际有效汇率都升值了30%左右，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升值了20%，是国际主要货币中最强势的货币。”
极限施压
事实上，去年以来特朗普频繁对美国利率和美元汇率发表言论，对强美元进行口头打压。尽管强势美元政策是历届美国政府的基石，但在重商主义的特朗普主政之下，美元走升已超出了特朗普的可接受范围。特别是在中美谈判焦灼之际，美国一方面希望通过弱势美元促进出口，刺激美国经济，美元走弱打开时间窗口。
而另一方面，此次“认定”很可能是特朗普政府进一步“极限施压”、谋求美中谈判优势的筹码，并可能继续升级政策工具：包括将汇率作为谈判筹码和条件，迫使人民币升值，在5000多亿美元输美商品基础上，进一步加征“反汇率补贴税”。
∧ 特别是在中美谈判焦灼之际，美国一方面希望通过弱势美元促进出口，刺激美国经济，美元走弱打开时间窗
7月底在上海举行的第十二轮中美贸易谈判结束后，当地时间8月2日，特朗普就在推特上写道：“贸易谈判仍在继续，在谈判期间，美国将于9月1日开始，对剩余的3000亿美元来自中国的商品和产品加征10%的关税。这不包括已对25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征收25%的关税。”中国随后对此强硬表态：如果美方加征关税措施付诸实施，中方将不得不采取必要的反制措施，坚决捍卫国家核心利益和人民根本利益，一切后果全部由美方承担。
此外，美国还可能根据2015年法案的相关条款规定，采取限制或禁止美国投资公司向“汇率操纵国”企业提供融资、限制从“汇率操纵国”货物和服务进口、禁止或限制联邦政府采购或订立来源于“汇率操纵国”的货物或服务的采购合同、将“汇率操纵国”企业排除在合作清单之外，以及要求在与“汇率操纵国”磋商或签订贸易协定时将汇率操纵考虑在内等措施。在多边层面，还可能指示IMF 发起对“汇率操纵国”宏观经济汇率政策额外严格的审查。
鉴于在美中贸易谈判清单中，美方有要求中国开放金融市场的议题和诉求。因此，未来也不排除类似于上世纪80年代将韩国、中国台湾地区列为汇率操纵名单后提出放开资本项目一样，对中国提出全面开放金融市场等领域的条件要求，中美达成协议的难度进一步加大。
在美国今年5月汇率评估报告中，除了中国在观察名单中外，还包括日本、韩国、德国、意大利、爱尔兰、马来西亚、新加坡和越南等主要贸易伙伴，汇率评估报告将调查对象国从12国扩大为21国，观察名单的条件也被扩大。
有媒体分析，新列入国家近年来都出现了对美出口增幅较大的状况。以越南为例，过去十年间，越南对美国的商品贸易顺差一直在不断上升，到2018年已经达到400亿美元。与此同时，其经常账户余额也一路走高，在截至2018年6月的4个季度里，经常账户盈余占GDP之比已超过5%，特别是美中贸易摩擦期间，越南成为相对受益者，其对美贸易顺差大幅增长。
由此可见，这也意味着特朗普政府遏制伙伴国出口增长、推动贸易问题解决的政策意图十分清晰，而未来也不排除其他国家被列入“汇率操纵国”的可能性。一旦汇率问题“政治化”势必严重扰乱全球金融秩序，加剧全球金融市场波动，导致全球贸易摩擦进一步升级，对世界经济带来更大的冲击。
其他考量
对于美国此次将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 很多市场分析师的脑海里，闪现的都是货币战的概念。此外，IMF总裁拉加德也认为，人民币汇率下跌，很大程度上是受中美贸易战影响，给中国贴上“汇率操纵国”的标签将导致货币战，损害全球经济。
当地时间8月9日，IMF发布中国年度第四条款磋商报告，认为人民币过去一年“总体上基本是稳定的”，汇率水平与经济基本面基本相符，否认了美国对中国“汇率操纵”的指控。
“继IMF后，七国集团（G7）也不支持美国的指控。”据欧洲新闻电视台8月12日报道，G7不愿意支持美国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的做法。“这是西方国家对美国的回应。”德国新闻电视台评论认为，美国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却得不到G7和IMF的支持，这可能会让美国感到意外。不过，这种局面的产生却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因为这些国家知道，支持美国的做法，只会让中美贸易争端恶化，甚至引发全球“货币战争”，全球经济前景将更加不确定。
《华盛顿邮报》8月5日也评论说，美国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是两国贸易战的重大升级举动，在美中经济摩擦中开辟了一条爆炸性的新战线——“货币战争”。美国“政治”新闻网报道称，在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后，美国可以采取的惩罚措施包括拒绝中国获得美国海外私人投资公司的资金、拒绝中国企业参与美国政府的采购合同招标等。
不过，制裁并不能立即实施。法新社称，按照程序，美国财政部下一步需要与被认定的国家进行谈判。而且，姆努钦还需要到IMF寻求帮助。但在分析人士看来，美国获得支持的几率甚微。路透社称，不少专家认为，得不到IMF和G7的支持，美方举动不会给中国带来实质性后果。
上海财经大学国际金融中心研究院副院长丁剑平称，美联储降息后，美国试图维护强势美元，造成了最近包括人民币在内的很多国家货币都出现贬值。中国不希望出现货币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高海红认为，贸易战没有赢家，货币战同样也没有赢家。
另有专家认为，从政治考量看，总统换届摩擦期本就多有碰撞，加之当下美中关系大环境恶化，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美中两国难逃经贸博弈。拿中国开刀博选票，早已是美国历任候选人在竞选期间惯用的伎俩。美国前任总统里根、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都曾在上任后对中国施加压力，可往往并不会动真格。此次特朗普欲通过将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名单、向中国征收高昂税率不排除有效仿前辈，对中国政策收紧为日后执政留下空间的考量。
事实上，特朗普此前几次三番表示要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特朗普在竞选时就声称上任第一天就要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就职后，面对美国政客施压，特朗普却立即换了口风，称稍安勿躁，先和中国谈谈。在特朗普就任后美国财政部发布的几次报告中，也并未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
2018年7月，特朗普通过推特指责“中国、欧盟等国家操纵汇率，剥夺美国巨大的竞争优势”。去年9月出版的《恐惧：白宫中的特朗普》一书，作者也提及特朗普曾向姆努钦施压，要求他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
∧姆努钦
书中写到，特朗普想知道姆努钦为什么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宣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姆努钦解释称，中国多年前是“汇率操纵国”，但现在已经不是了。特朗普说，“Just do it. Declare it”（你什么意思？说清楚。只管去做，就这么宣布）。姆努钦当时进一步说明，美国法律明确规定了证明汇率操纵的必要条件，而他无法证明这一点。
据彭博社此前援引两名知情人士的话称，美国财政部在2018年10月17日发布针对主要贸易伙伴国的汇率报告前，特朗普曾公开和私下向姆努钦施压，要求他宣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但财政部官员找不到相关证据。那次半年度汇率政策报告,再一次将中国排除在“汇率操纵国”之外。
（责任编辑：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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