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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本新年号看“和歌”文化


发布时间:2019-06-12 11:35:11    来源于:CBF聚焦网

摘要:“大和之歌”,即和歌,是从人的心中生根发芽,长出姿态万千的绿叶般的诗句。和歌在日本文化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已成为日本文化的典范。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歌在现代日本不断焕发出鲜活的生命力。

“大和之歌”,即和歌,是从人的心中生根发芽,长出姿态万千的绿叶般的诗句。和歌在日本文化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已成为日本文化的典范。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歌在现代日本不断焕发出鲜活的生命力。

 

 

当地时间4月1日11时40分,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宣布,“平成”之后的新年号已被确定为“令和”。日本将从今年5月1日开始启用“令和”为年号。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当日在记者会上就新年号“令和”表示,“年号蕴含了在人们的美丽心灵相互靠近之中,文化诞生并成长的意思”。早些时候他在官邸回答媒体提问称:“希望敲定与洋溢希望的新时代相连的新年号。”

 

新年号出自《万叶集》
 

  菅义伟4月1日在记者会上透露,新年号的出处是《万叶集》。目前可确认这是年号首次出自日本的古籍,而非中国古籍。

 

新年号的出处为《万叶集》中《梅花歌并序》的诗句“初春令月、气淑风和、梅披镜前之粉、兰熏珮后之香”:  “天平二年正月十三日,萃于帅老之宅,申宴会也。于时,初春令月,气淑风和;梅披镜前之粉,兰薰佩后之香。加以曙岭移云,松挂罗而倾盖;夕岫结雾,鸟封谷而迷林。庭舞新蝶,空归故雁。于是盖天坐地,促膝飞觞。忘言一室之里,开衿烟霞之外。淡然自放,快然自足。若非翰宛,何以摅情?诗纪落梅之篇,古今夫何异矣!宜赋园梅,聊成短咏。”

 

∧万叶集长歌 书帖折本 1939年雄山阁出版

 

《万叶集》在日本文学史上地位很高,是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相当于日本的《诗经》,所收诗歌主要为公元4世纪至8世纪中叶的长短和歌。一般认为《万叶集》经多年、多人编选传承,经数人校正审定才成今传版本。

 

安倍晋三表示,《万叶集》是象征日本丰富国民文化和悠久传统的古典作品,新年号的寓意是“希望打造每个人都像宣告春天到来、争相盛放的梅花那样,带着走向明天的希望而让各自的花朵精彩绽放的日本。”

 

《万叶集》的成书带有深深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烙印。作为日本最古老的诗歌(即和歌)集,《万叶集》成书于中日文化交流频繁、日本系统性吸收汉文化并以此推动社会转型的时代,可谓是中国文化深刻影响日本文化的文字见证。然而正如日本史学家家永三郎在《日本文化史》一书中所指出的,日本文化的一大特色就是能够在吸收外来文化和保持本土文化强大生命力之间取得平衡。在和歌成为日本文化典范的发展史中,能清楚地表现这一点。

 

和歌的起源

 

和歌之始,是日本上古时代流传的口头文学,而其源头是一种对于生活悲喜的本能感动的发声,如劳动的号子、信仰的希求、战斗的呼号等等。起初,内容也是多涉及殡葬、祭祀、渔猎、农耕、战斗、求婚等,与当时人们的实际生活密切相关。

 

中国《魏志•倭人传》曾记:“其死有棺无椁,封土作冢。始死,停丧十余日。当时不食肉,丧主哭泣,他人就歌舞饮酒。已葬,举家诣水中澡浴,以如练沐。”这说明当时日本的殡葬仪式中已经有伴随舞蹈唱“歌”的习俗。

 

《日本书纪》中记载:“如此行事,八日八夜,悲歌曼舞。”《古事记》中的“隼人歌”,《古语拾遗》中的单行原始歌谣,直至日本第一部诗歌总集《万叶集》,和歌才基本完成了从长到短、从偶数形式向奇数形式的转变。

 

广义的和歌,是指一切“汉诗”之外的日本古典诗歌。最初“和歌”一词作为“汉诗”的对立面出现而被解作“日本之歌”。

 

早在日本最早的和歌总集《万叶集》里就有相关记载,如卷一歌题《麻绩王闻之感伤和歌》,卷十九《守大伴宿祢家持和歌》中都出现了“和歌”二字,但此时的和歌并没有成为一个固定下来的专有名词,后来在《古今和歌集》中首次作为一个专有名词而正式使用。

 

∧《古今和歌集》则与中国六朝时期“绮丽”文风相似,精巧细腻,艺术气息浓郁

 

在日本汉文学中,“汉诗”与“和歌”如一鸟两翼,并驾齐驱,共同构成了日本的两大重要诗歌系统。从内容上来讲,万叶著名歌人山上忆良在其著作《类聚歌林》中将和歌分为“杂歌”“相闻歌”“挽歌”等样式,这些诗歌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和方面表现了日本人民的日常生活和风土人情。

 

从形式上来讲,和歌分为长歌、短歌、旋头歌、四句歌体、佛足石歌体等。长歌句数不定,没有固定体裁样式,短则七句左右,长则五十句有余,在样式上颇似中国旧诗体当中的古风或排律。短歌由三十一个音节组成,所以又被称为“三十一文字”,全篇共有五句,以“五、七、五、七、七”的句式存在。由于篇幅简短,所以承载的内容多较有限,不适合长篇累牍的渲染铺陈,而是以“立象尽意”为主要表达方式,简洁精炼。 

 

在汉文化初传入日本的时候,和歌的地位较低,并没有受到相当程度的重视,但自平安年代后期,和歌在贵族文人中渐渐受到重视而跃身成为主流,脱离了“二流文学”的地位,正式走上了日本文学的主舞台。随着和歌的不断发展,长歌逐渐式微,而短歌则在这个时期正式确立了和歌的主流代表地位。

 

在后世研究中,狭义的“和歌”概念即指“短歌”这种体裁,今天人们耳熟能详的“和歌”多为短歌,《万叶集》作为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收录了从大和时代到奈良时代末期共20卷4500首和歌,其中长歌只有265首,而短歌则有4207首之多,可见短歌的地位之重。

 

日本和歌三大集
 

今天为人们所广泛熟知的《万叶集》,其成书年代没有确定的考据说法,但基本可以确定其记录的是从飞鸟时代至奈良时代的作品,而它与平安朝所著的《古今和歌集》、镰仓朝所著的《新古今和歌集》等三部作品,共同被称为和歌史上的“三大星座”,亦被统称为《日本三大集》。

 

《万叶集》时期,和歌的内容、歌调、歌体等都开始有了明确的分类,与自发形成的歌谣集不同,《万叶集》开始有了一定程度的文字规范,从内容上来说,神话传说、巫蛊祭祀的色彩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与日常生活更加息息相关的抒情歌谣。这些歌谣格调深厚真挚,风格质朴雄浑,反映了日本社会各层民众的生活百态,是由原始文明向社会文明发展的一个缩影。

 

而使得“和歌”一词作为一种独立文学体裁而正式确立的《古今和歌集》,在艺术风格和审美意趣上与《万叶集》有许多迥然之处。前者的感情豪放、真挚,写作中带有浓郁的现实主义色彩,而《古今和歌集》则与中国六朝时期“绮丽”文风相似,精巧细腻,艺术气息浓郁。

 

在《古今和歌集》的序文中,编者纪贯之如此写道:
 

“大和之歌,以人心为根,发而为万千言辞之叶。生而为人,所历必多,则心之所想,目之所见,时时皆可成诵。且听花间莺啼,水中蛙鸣。生息万物,皆因感而歌。无力而撼天地,无形而泣鬼神,令男女睦睦猛士戚戚者,歌也。”

 

这段话不仅是这部和歌集的序,亦是对日本审美观的第一次系统性阐释——“大和之歌”,即和歌,是从人的心中生根发芽,长出姿态万千的绿叶般的诗句。第一次,和歌被确立为一种可以和“唐歌”(即汉诗)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诗歌。

 

自《古今集》而发端的“古今格调”,与由《万叶集》而得名的“万叶格调”,两者分庭抗礼,共同构成了和歌文化的“多元江山”。后者虽然在艺术技巧上更为纤细、精美,但也流露出了一种“游戏文学”的态度和倾向。

 

到了《新古今和歌集》,这种重形式而轻内容的倾向则得到了进一步加深,以娱乐消遣为目的创作的作品日益增多,相继出现了“无心连歌”“俳谐连歌”等样式的和歌作品,此时涌现出的一众和歌作品意在追求词藻的华丽和修辞的奇妙,于整体风格上呈现出一种没落贵族的游戏姿态,虽然言语更加讲究、精巧,但在气质风貌和艺术成就上则远逊于《万叶集》时期的和歌作品,从而呈现出古典和歌的没落之态。

 

这与当时日本所处的时代背景及政治背景――贵族阶级的没落、武士阶级的兴起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自此之后,俳谐作品应运而生,向传统和歌美学提出了挑战,并且以其巨大的破坏力,逐渐取代了和歌的影响,进入了日本文学的艺术殿堂。

 

以此为转折点,和歌进入了一个由鼎盛向平淡的过程,后来的和歌歌论,大多是对中世的和歌美学进行阐释和拓展,而批量的、富有影响力的作品不再大量出现。可以说,任何时代的作品都无法脱离社会环境对它的影响,古典和歌的式微亦是时代的浪潮所推动的,成为了大势所趋。 

 

因此,有人认为,和歌的不同阶段的发展是以当时具有代表意义的歌集为标志的,《万叶集》完成的时代是和歌迅速发展的时代、《古今和歌集》问世的时代是和歌的复兴时代,而《新古今和歌集》诞生的时代则是和歌的变革时代。

 

《万叶集》中的歌风以“心”为主,而《古今和歌集》则讲究“心”与“词”之间的协调,《新古今和歌集》则更为注重词,形式意义大于内容。

 

从《万叶集》时期到《新古今和歌集》,和歌的风格经历了一个从强劲有力到优美柔和,再到静寂闲淡的过程,而在《新古今和歌集》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之后,与和歌相对的一种新的文学样式――俳句逐渐兴起,代替和歌成为当时的主流文学体裁,日本古典诗歌由此逐渐走向式微,和歌也在经历了这样一个由质朴到纤巧的过程后,翻开了全新的一章。 

 

和歌成为日本文化典范

 

时至今日,和歌依旧在日本文化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日本诗人平田俊子曾在接受界面文化采访时表示,日本现代诗诗集一直不如俳句和短歌那样好卖,“日本以前的俳句和短歌反而在年轻人中间更受欢迎吗?也可能因为俳句、短歌篇幅较短,世界观也相对单纯,更适应互联网传播吧。”

 

和歌能够吸引年轻人的注意,或许与其在流行文化中的传播不无关系。诸多动漫作品中都有和歌元素。《歌牌情缘》和2017年《名侦探柯南》剧场版《唐红的恋歌》都着墨于“歌牌”(亦称“歌留多”)这一日本传统竞技。

 

“歌留多”是一项日本独有的牌类游戏,其中最为主流的一种玩法是根据《小仓百人一首》中的100首和歌制作而成的歌牌,游戏参与者在听到读手读出读札(唱读牌)中的短歌后,需要迅速找出印有相应短歌之下句的取札(抢夺牌),以速度快、找出取札多取胜。

 

∧新海诚的动画长片《言叶之庭》

 

新海诚的动画长片《言叶之庭》,则用《万叶集》中的诗句揭示了“孤悲”这一爱情主题,其中纤细的日式审美颇为令人动容。

 

随着时间流逝,和歌成为了日本文化典范,并在现代日本不断焕发出鲜活的生命力。鉴于此,日本人宣称新年号“令和”取自“象征日本丰富国民文化和悠久传统的古典作品”,这种自豪感也是可以理解的。

(责任编辑:陈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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