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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自行车第一镇”变天


发布时间:2018-08-09 14:05:15    来源于:CBF聚焦网

摘要:随着许多城市推出共享单车的“禁投令”,加上不少共享单车企业的倒闭,被誉为“中国自行车第一镇”的天津市王庆坨镇迎来寒冬。“落地凤凰不如鸡”的大批共享单车,在此几乎是以两折甚至更低的价格贱卖。

随着许多城市推出共享单车的“禁投令”,加上不少共享单车企业的倒闭,被誉为“中国自行车第一镇”的天津市王庆坨镇迎来寒冬。“落地凤凰不如鸡”的大批共享单车,在此几乎是以两折甚至更低的价格贱卖。

 

 

曾经被资本疯狂追逐的风口——共享单车,如今的日子不好过。然而,更不好过的,还有自行车生产企业。天津市的王庆坨镇,号称“中国的自行车之乡”。早在2010年,王庆坨全镇的自行车年产销量,占据全国1/8。

 

一年之前,这里还被称为中国共享单车生产的第一镇。然而,在共享单车的资本狂欢之后,曾经红火的自行车生产企业陷入了倒闭潮。共享单车火爆时,这里曾经有500家商铺,而如今已不到300家。无论是整车生产企业,还是零部件生产企业,经过一轮洗牌后,幸存下来的企业,已经不敢轻易接共享单车的订单。

 

曾经风光无限

 

王庆坨距天津市区40余公里,被称为“中国自行车第一镇”。据政府公开资料显示,自行车产业占王庆坨GDP的75%,吸纳全镇60%以上劳动力,自行车年产量占全国的七分之一。

 

2016年下半年,王庆坨成为共享单车的“兵工厂”。2017年初,不断有人入局共享单车,借各家企业疯狂扩张版图之势,王庆坨进入了它的高光时刻。“一夜复活,满地是钱”,有媒体这样形容当时的王庆坨。一年前,在被誉为“中国自行车第一镇”的天津市王庆坨镇,每天都有货车从这里拉着数千辆共享单车发往全国各地,各个工厂“订单接到手软”。

 

据此前报道,2015年,中国北方寒冬的一个阴沉午后,两位年轻人敲门走进了天津富士达集团乐骑科技有限公司CEO孙昊的办公室,他们找上门来,希望订购5万辆自行车。

 

孙昊没有想到,1年多之后,当初两位ofo“毛头小子”送上门来的小订单如今已经翻了200倍,这足以支撑这家全球最大自行车制造商的全部产能。2016年的最后一个季度,共享经济的聚光灯终于从“滴滴”们转移到了摩拜、ofo,一群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希望能解决中国人“出行最后1公里”,他们开着大卡车将数以千万计自行车洒满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共享单车的盛宴给制造商带来了暴增的财富,在战争打响的2016年12月份,纳入政府统计的自行车制造商单月完成产量519万辆,同比增长8.4%。在2017年,共享单车品牌带来的新增订单预计将达到百亿元。

 

2017年1到5月,正是共享单车最火的时候,天津市自行车电动车行业协会提供的数据显示,当时,天津市自行车产量2622万辆,同比增长25.4%,累计完成主营业务收入同比增长12.1%,利润总额同比增长10.5%。

 

这样的疯狂市场,让小镇王庆坨忙碌起来,这个“中国自行车第一镇”恢复了往日的历史荣光,他们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满世界找订单的“乙方”了,因为,满世界都在找他们。

 

对于这样许久未见的场面,天津市聚友自行车有限公司总经理菅顺启在2017年4月还对媒体感叹称,“这是我入行18年来的最大机会!”2017年上半年,全国各大共享单车平台都在跑马圈地,急需补充“弹药”(单车),菅顺启的工厂在那时接下了代工摩拜单车叉架的订单。虽然这批订单不是摩拜向聚友直接订购,而是来自整车厂下放,但每个月几万套叉架的需求量还是令菅顺启兴奋不已。

 

在菅顺启的印象里,过去1000辆车的生产订单就是“大单”了,但共享单车企业一出手便是几万件,他称之为“爆炸性”的订单量。为了确保摩拜订单的质量,他还特意给每个工人加了10%左右的薪水。

 

在王庆坨镇,能有如此好运接到共享单车企业大单的还有苏昌茂,他的美邦车业股份有限公司也在2017年上半年接了小蓝单车10万辆的订单,“每辆赚几十块钱”。

 

一家自行车企业的老板王勇在2017年共享单车的热潮中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只尝试性地为某小型共享单车平台代工了500辆单车。在他看来,媒体所报道的王庆坨自行车从业者在共享单车浪潮中“遍地捡钱”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过。

 

 “从天上到地狱”

 

2018年7月5日,摩拜单车宣布即日起在全国推出无门槛免押金服务,超过2亿用户将可以享受免押金骑行。另外,摩拜也号召全行业一起来实施无门槛免押金服务。这对广大居民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要知道,无门槛免押金,不仅是广大居民热切盼望的事,也是舆论反复呼吁、各方强烈要求的事。

 

然而,就在摩拜发布无门槛免押金好消息的同时,被誉为“中国自行车第一镇”的天津市王庆坨镇,却开始承受共享单车带来的“从天上到地狱”的感觉。

 

巅峰之后,小镇跟自行车行业一起开始走下坡路,小打小闹的家庭作坊接连倒闭,工人失业,王庆坨渐渐凋敝。2016年下半年共享单车的风口吹到了这里,共享单车订单如雪花般飞入王庆坨,陷入沉寂的小镇一夜复活,镇子热闹非凡。一年半后,随着共享单车行业进入寒冬,王庆坨迎来的是订单骤降、工厂倒闭、工人失业……

 

“我现在专门做回收共享单车的生意”,天津市王家坨镇的一家规模不小的自行车制造工厂内,只有零星几个工人正在组装自行车;在工厂前面的办公室内,负责人张名(化名)称,“我用收废铁的价格把这些共享单车收回来,再用接近废铁的价格把它们卖出去,说实话,也赚不了几个钱。”

    

在距离王庆坨镇中心不到10公里的一片农田中,相关媒体记者见到了数万辆堆放着的共享单车。这些车整齐地码放在农田中,周围简单地用布条和木框围起来,约上万平方米的农田空地中全都是共享单车,从远处看上去格外壮观。“这有3万辆左右的酷骑,那边角落里有一些小蓝,数量不多,大概1000多辆。” 张名介绍,这些酷骑单车差不多是去年下半年制造出来的,但那会儿酷骑已经宣布破产。“这些车都能骑,拉过来的时候还挺新的,但是放在外边风吹日晒的,看着有点旧。”

    

走近一看,农田中的酷骑单车磨损痕迹不明显,可见被使用的次数不多。但长期暴露在野外环境中,车辆的车轴、车前叉等部位还是生了不少铁锈,胶皮车把手也呈现老化的痕迹。相反,小蓝单车虽然被故意磨掉了车架上的“bluegogo”字样,但整体仍然显得比较新。“小蓝全部是铝制的,不会生锈,还好骑;酷骑是铁的,会有一点生锈,但不要紧,骑起来感觉不明显,我们还会处理一下。”

    

不远处,六七位工人正在“处理”一些车辆。一些工人将单车车架、挡泥板、车座后部等,有共享单车公司名字的地方换上新的商标,另一些将旧的车把手拆下,换上新的,地上随意扔着很多贴纸的背胶和旧把手。“这些车都有人要了,人家要什么样的,我们就给怎么处理。如果要把锈迹喷盖住就价格高一点,一般都不会这样要求,毕竟车能骑就行。”

    

媒体记者在现场看到,这些车辆被换上了印有英文的标签,公司名字也更换成一家外国公司,网址后缀为.se,可以看出这是一家在瑞典运营的共享单车公司。不过车辆的整体外观没有改变,依旧是绿色的,原酷骑车上的“必佳索”牌车锁也未更换,从车锁的品牌依旧可以看出此前运营的痕迹。

    

附近一家自行车厂的老板提起农田里的几万辆共享单车连连叹气,“那些车真是太可惜了,以我的经验来看,绿色的那些成本价最低六七百元,蓝色的则至少上千元。太可惜了,都是好的车。”

    

共享单车质量比一般单车价格高是业内的共识,“共享单车会采用全铝或质量较好的材质,车胎使用发泡胎,这样轻便好骑、使用寿命久且后期维护成本较低。另外共享单车的车锁是比较贵的,一把就几百元。”据业内人士透露,小蓝单车的成本价至少在1500元左右。

    

“现在我一辆卖240元,带智能锁,酷骑和小蓝价格都一样;不要锁的话120元。除了这里的,我在仓库中还有大几千辆橘红色的小拜单车,小拜单车是全新的,还没出库房。那个因为成本低,可以190元一辆出。” 张名介绍称。照此计算,这些共享单车在卖二手车时,几乎是两折甚至更低的价格。“价格还可以商量,否则我就只能卖废铁了,废铁5毛一斤,一辆也就能卖20元。”

                

有意思的是,一家共享单车制造企业目前已经停掉了共享单车的订单,兼做起了房地产生意。一位来此求职的女士表示,老板在面试中感觉自己的口才不错,建议自己不要做自行车组装工了,而是去公司的售楼处卖房,“老板说现在更紧缺的是售楼的,而且更赚钱”,她说。该说法得到了王庆坨多位村民的认可,“现在更多人来王庆坨是买房的,联系自行车订单的比较少。”

 

天津王庆坨镇里的自行车厂商们境遇,其他的厂家也感同身受。比如,上市公司上海凤凰。2017年5月,在共享单车正火热之时,上海凤凰的子公司——凤凰自行车与ofo达成战略合作协议。根据这份协议,凤凰自行车向ofo运营方东峡大通的供货可能达到500万辆,有望给公司带来不菲的盈利。

 

∧2017年5月,在共享单车正火热之时,上海凤凰的子公司——凤凰自行车与ofo达成战略合作协议

 

然而,时移世易,在共享单车投放基数已经极高的背景下,双方的合作大大打了折扣。整整一年之后,也就是2018年5月4日,上海凤凰发布公告称,双方自行车交易量较500万的预期完成率不足四成。此外,今年前4个月多的时间内,凤凰自行车或仅向东峡大通提供了逾8万辆自行车。

 

倘若按照上海凤凰预估的“500万辆车获得4000万元收益”计算,每辆凤凰自行车的单车盈利约为8元。若以此估算,公司出售给东峡大通方面的186.16万辆自行车的整体盈利约为1489万元。

 

安静的王庆坨,未来在哪儿?

 

王庆坨位于天津城区西北,当地人介绍说,这里是一块沙土地,非常贫瘠,种不了庄稼。但该镇处于河北天津交界处,交通发达,商业环境较为优越。据报道,1992年供销社组装自行车的工人下岗后创业,以家庭式作坊的模式卖低端自行车。仿佛一夜之间,王庆坨遍地都是自行车厂,两三年间出现了200多个家庭小作坊。

 

那时的王庆坨是天津自行车产业的一块心病。当时飞鸽等国有自行车企业衰退,民营企业开始发展。但一些民营企业粗制滥造、假冒伪劣的现象频发,尤以王庆坨为重。央视曾曝光王庆坨所产的50元一辆的自行车,管壁薄如纸,用不了多久就坏了,“王庆坨现象”成了劣质自行车的代名词。

 

1998年,龚孝燕接任天津市自行车电动车行业协会秘书长,下决心整顿“王庆坨现象”。龚孝燕建议镇政府组成打假队,取缔不合格小作坊。在王庆坨当地面貌有所改观后,龚孝燕邀请200多名记者,组织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宣传王庆坨的转变。

 

王庆坨的自行车产业开始走向正轨,经过十几年的发展,2013年9月获得“中国自行车产业基地”的称号。到2015年6月,王庆坨镇民营自行车中小企业达500余家,其中整车企业160余家,零配件企业260余家,产品远销欧美、非洲和东南亚等20多个国家,年产值达到37.8亿元。

 

就在2015年,自行车产业已现颓势。据天津市自行车行业协会的不完全统计报告称,2015年天津自行车产销量出现首次下滑,下滑比例为3%。2015年中国自行车产量8026万辆,同比下降3.36%。

 

自行车作为耐用品,产品生命周期长,整体需求有限,普通用户的购车频次很低。自行车制造商的业绩开始进入低谷,整个产业陷入低迷,王庆坨同样如此。

 

直到2016年下半年,共享单车市场爆发,王庆坨的春天来了。据天津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数据,2017年全年天津两轮脚踏自行车产量增长31.6%。

 

距离王庆坨入春不过半年,共享单车开始事故频发。2017年6月,悟空单车在运营5个月后宣布退出,成为首家倒闭的共享单车企业;而后,酷骑单车因押金难退爆出大量负面新闻;8月,町町单车被曝跑路。

 

迈卡拉雷的许经理细数王庆坨一年以来倒闭的厂家,“有十多家,还都是以前月产几万辆的大厂子”。迈卡拉雷是王庆坨的一家自行车厂,曾是町町单车的供应商。据《新京报》报道,因町町单车跑路,迈卡拉雷损失了几十万元。

 

美鸽自行车厂的杨先生称,倒闭的厂子绝不只这个数,少说也有一百多家。2018年7月2日,《经济之声》发布一组数据称,共享单车火爆时,王庆坨曾有500家商铺,如今已经不到300家。

 

与其说共享单车让王庆坨的自行车产业回光返照,不如说是加速其灭亡。王星表示,有些自行车厂因生产线紧张,推掉以前的零散客户,全线生产共享单车,等热潮过去再回头找以前的客户,人家早就和新的厂商合作了。另一方面,共享单车的普及极大降低了普通用户购买自行车的需求,王庆坨的订单已经远不如两年前。王星是国内最早接触共享单车的那批人之一,他说自己参与了ofo在天津投的第一单。

 

在王庆坨,大部分人对于共享单车连提都不愿提,美鸽自行车厂的杨先生就是这类人的代表,他直言“共享单车害人”。杨先生从20世纪90年代下岗以来,就开始在王庆坨开厂做自行车,他不愿透露自己因共享单车损失了多少。

 

美鸽自行车厂的门店在王庆坨镇主干道上,近2公里长的路段两侧都是门脸儿,百余家店铺。有店家透露,以前这条街上基本都是卖自行车的,现在自行车专卖店不足10家,更多是卖山地车和电动自行车的。

 

与其他大多数店铺一样,美鸽店内和门口的自行车整齐排布,无人问津。门店内一片昏暗,阳光照不进来,也没开灯,杨先生坐在最里面的办公桌后,边抽烟边看网络小说。在聊天的过程中他数次表露出连自行车都不想做的意图,他表示:“这个产业太透明了,没有什么利,不要做这个,干点别的吧。”

 

但问及不做自行车了要去做什么,杨先生没有回答。在本地人齐辉看来,这座小镇的人少了很多,许多因共享单车蜂拥而至的外来务工者早已离开。他回忆一年多前的王庆坨,每晚家家工厂都在加班,流水线运转不止,机器噪音鼎沸。

 

如今的王庆坨太安静了,即使是工作日的白天,身处工厂聚集区也很难听到噪音。很多厂子早已关门,仍在运营的车厂,只能看到一些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三五名工人在门口打包运货。

 

几栋20层高的住宅从低矮的厂房中拔地而起,一片名为“江南花园”的小区正在建设。如果时下正热的共享电动单车、共享电动滑板车开始掀起新的市场风潮,王庆坨又会如何应对?所有人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责任编辑:万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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